云姨娘面色駭然，掩唇咳嗽不止，幽幽道：“這便不勞煩大夫了吧，前后緊著瞧了好些大夫，也無甚起色，想來還是得慢慢養著?！?/p>

顧月肅然道：“哪里的話，王大夫醫術了得，自不能與那些市井庸醫相提并論，云姨娘這病也沒個著落，還是再瞧瞧，若是真能藥到病除，月兒這滿腔愧疚方才算消解。”

說罷，她便招呼著那背著藥箱的白發老者近跟前來。

顧雪臉色微紅，忙道：“姐姐的好意，妹妹替母親心領了，可母親方才喝下那錢大夫開的藥方，煎的藥。若是臨時換了大夫，恐藥理上有所沖突，還是免了吧。”

“這個簡單，讓王大夫瞧一瞧那藥方，兩家大夫自然是看的懂得，也不會有何藥理上的沖突，且王大夫治寒癥可算有些年月了，那錢大夫年輕，雖是云姨娘慣常用的大夫，可在這病上，倒也未必周全?！?/p>

顧月說罷便支使秋雨去拿放在桌上的自留藥方。“若是這藥方有什么須得改進的地方，還方便王大夫查漏補缺，添刪兩味藥材，效用更甚，早些治好云姨娘這寒癥豈不好？”

“這藥方乃是錢大夫親手所寫，祖母也瞧見了，母親煎了藥吃，辰時已是好些了，哪里還有什么值得改進之處？”顧雪一個箭步沖了過去，抓住了那藥方。

顧月和煦一笑，眼瞳里折射著顧雪驚慌失措的模樣。她如此慌張，不許人看藥方，那這云姨娘假病便是八九不離十。

“妹妹，不過是瞧一瞧藥方罷了，說不定這方子極好，不必調改也未可知，妹妹何必如此緊張？”顧月淡然的瞧著她。

“不，不是的，我怎會緊張？”顧雪連忙扔下了藥方，求助似的瞧了云姨娘一眼。

云姨娘到底是老辣許多，臉色陰沉卻絲毫不慌亂。

沈老夫人似有些不耐，對著顧雪道：“不過是瞧一瞧罷了雪兒，把藥方拿來。”

雪兒，你送藥方給大夫吧，無礙?！痹埔棠镆荒槻∪酰ㄇ檫_理的道。

顧月微微皺眉，莫非這做戲也是全套，連藥方也是事先準備的？

王大夫瞧了藥方，捻須道：“這藥方乃是治寒癥無疑，所選藥材和藥理也挑不出錯處。”

顧雪揪緊的一顆心總算落下，母親連藥方都準備的萬全，卻為何不提前知會一聲，害的她白憂心一場。

云姨娘唇邊掛著一抹有恃無恐的冷笑，目光落在顧月身上，小賤蹄子，同當家主母斗，她還是忒嫩了些！

顧月嘴角下沉，果然是老狐貍，莫非是真的下了狠手，假戲真做？

“那便算是好，你且歇著，這藥方既然無礙，那便就這么抓上幾副，煎了送藥?！鄙蚶戏蛉瞬幌滩坏目戳祟櫾乱谎郏坪跏窃谪焸渌嗍?。

“老夫人，容小人插上一句。”王大夫弓身道。

沈老夫人氣度威嚴，郎聲道：“大夫請說?！?/p>

“這藥方自是極好的，方才夫人說已經煎過兩副吃下了，按理來說，此藥生猛，效力強勁，吃下兩副應當是已好了一半，可見夫人方才，怎得還是咳嗽的如此厲害，我瞧那帕子上，還有血跡。若是咳血久治不愈，可得是另當別論了呀?！?/p>

顧月輕笑一聲，這常在河邊走，哪有不濕鞋的道理，成也蕭何，敗也蕭何，看來是裝病裝過頭了！

“莫不是抓藥的抓錯了藥，才使得這藥效不甚大好？”顧月問道。

王大夫點頭道：“極有可能?！?/p>

顧月眼看著云姨娘沾沾自喜的臉沉了下來，繼續道：“那不如瞧一眼藥渣，看看可否有抓錯了藥？”

“如此自然甚好?！?/p>

云姨娘面上終于有些繃不住了，急匆匆道：“若是藥不好，那便不吃了，換王大夫再開個方子可好，何必大動干戈再尋那藥渣，想必底下婢女們早就倒了罷?！?/p>

“云姨娘這是何意，若是抓錯了藥，您服下了，是藥三分毒，這可是憂及性命的大事兒，還得請大夫看過藥渣才算有定論。”

顧月重新尋回了主動，看來這云姨娘縱然心思歹毒，詭計多端，可到底還是沒能狠心作踐自己，到底還是在裝病。

既然是裝病，又怎會真的去喝那治寒癥的湯藥，是藥三分毒的道理她豈會不知？

沈老夫人微微皺眉，“那便讓人尋來瞧瞧，媳婦你的身子要緊。”

顧月應道：“是啊，這偌大的一個國公院子，事務繁雜，還等著云姨娘病愈了，親自操持呢?！?/p>

云姨娘眼角直跳，偏生裝著病，無法跳下床來阻止。

秋雨尋了藥渣來，交與王大夫查驗。

“恕老夫直言，這……藥方，它根本就不是治寒癥的！只是些尋常女子滋補的藥材?！?/p>

滿屋子的嬤嬤婢女皆是一怔，這王夫人口口聲聲犯了寒癥，可所服湯藥卻并不治寒癥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。

這一下猶如天打五雷轟，砸在了云姨娘頭上。

“云氏，你倒是說說看，這是怎么回事兒？”老夫人面色陰沉，聲如洪鐘。

云姨娘嚇了一個寒戰，哭喊道：“母親，我真是生病了，絕非是欺人耳目啊。這病落在自己身上而非他人，自然是任旁人如何誹謗，這藥方的事情我委實是不知情，或是旁人居心叵測，故意換了湯藥，要置我于死地呀。月兒今日大張旗鼓帶這鄉野大夫來污蔑與我，到底是意欲何為？！”

顧月微微一笑，東窗事發了還不忘明槍暗箭的指摘她居心叵測，她攤手道：“真病假病，讓大夫瞧一瞧不就知道了，王大夫的醫術和名聲是城南有口皆碑的，若非如此，我也不會關心則亂，帶著他來為云姨娘瞧病?！?/p>

“云氏，你說再多，也比不上讓大夫瞧一瞧，讓事實說話。若你是真病，而有人設計換了你的藥，那我便是將國公府翻了底朝天，也會尋到那加害之人。可若你是真的為了騙取眾人同情而假意裝病，那也莫怪我手下不留情?！?/p>

沈老夫人有理有據的說罷，便命王大夫近前診脈。